崎岖的山路,如一条粗壮的长虫,蜿蜒着向前伸展。
虽说山路两旁山花烂漫,树木葱郁,但累得气喘吁吁的阿岚无瑕看风景,停下喝了口水,看看手里的手绘地图,眯起眼睛,透过阳光的缝隙,望望那仿佛没有尽头的山路,抬起犹如灌铅的肉腿,再次向前。
仿佛走到了天荒地老。
终于,一座破败的老屋,出现在路的尽头。
高高的门槛,老旧的木门,门楼老式瓦片的缝隙,长满荒草,随风飘摇。
怎么看,都不像一个住着“仙人”的地方。
“你想好了吗?”
一个面容精致,风姿绰约,举止优雅,看起来明明很年轻的女人,却用很苍老的声音接待了她。
“嗯,想好了、了。”那个不辩年龄的女人身上,有一股莫名的震慑力,让阿岚的声音,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。
“这条路,可能很难。”那声音继续说道。
“我不惜一切代价。”阿岚定定心神,语气坚决。
“好,这瓶药膏,你拿着,用你的右手食指,慢慢的涂在你的脸上。”那女人递给阿岚一个辨不出颜色的小瓶。
“好。”阿岚怀着虔诚的心接了过来。
“来,跟着我学。”那女人翘起兰花指,苍老的声音和这面庞,和这举动,是那么的违和。
“用右手食指,抹出一个指头肚大小的药膏,从右眼角外侧开始涂起,慢慢涂到发际,再覆盖过你的颧骨,一直到你的鼻侧。”女人一边讲解,一边优雅的做着示范。
阿岚认真的看着女人的动作,一点点的把那看起来脏兮兮的药膏,均匀的涂抹在自己的右脸颊上。
“有没有感受到紧绷绷的感觉?是不是像极了你敷鸡蛋清面膜的感受?”
阿岚点点头,确实是这样,难不成,这药膏的原材料,是鸡蛋清?
“好,下面我们继续,”女人苍老的声音继续响起:“用你的右手中指,同样抹起一指肚的药膏,用同样的手势,涂在你的左脸颊上。”
阿岚照做。
“用你的右手无名指,将药膏涂抹在你的下巴处。”
“用你的右手大拇指,将药膏涂抹在你的额头。”
阿岚一一照做,只觉得自己整个面部肌肉在一点点缩紧,颇为不适。
“好了,下面闭目养神一小时,可以冥想,但不可以睡觉。”苍老的声音,再次发布指令。
阿岚在阴暗的房内席地而坐,想象着外面温暖的阳光,慢慢的放空了自己。
“好了,自己照照镜子吧。”那声音,在这静寂的空间,突兀的响起。
阿岚接过那女人手上老式的雕花小镜,照向自己的脸。
镜子里的女人,面部周围的肉像是缩小了一圈,坑坑洼洼皱皱巴巴,更恐怖的是,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边都小了一号,而显得有些肿胀。
“咣当”一声,手中之镜掉落于地。
“不必紧张,再在鼻子上涂一点药膏就好了。”那女人见怪不怪,没有一丝被惊到的样子。
阿岚努力的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,根据那女人的指示,用右手小拇指,慢慢的把药膏涂抹在鼻子之上。
又是闭目养神的半小时,冥想中的阿岚,仿佛看到了自己狰狞的一张脸,又隐约感觉自己的右手指发麻,发木,在慢慢失去知觉……
睁开眼的刹那,仿佛刚刚逃离一个噩梦,竟是一身冷汗。
“啊!!!!!”一声尖叫。
跌坐在地的阿岚,肥硕的身躯,砸起一地尘土。
阿岚的右手五个手指指肚,明显比其他关节要细一圈,而那五个手指的 指甲盖,在一个个的脱落……
阿岚惊恐的大睁双眼,控制不住自己的尖叫声,惊飞了屋外树上一群不知名的鸟儿。
那五个没了指甲盖的指头,像五只空洞洞的眼睛,阴森森的看着阿岚。
“这是你必须经历的。”那苍老的声音传来,仿若来自遥远的山洞,带着回音。
“你的右手我会给你抹上另一种药膏,指甲盖三天即可长全,这三天之内你所有的事都用左手来完成。”那女人的声音,毫无感情:“三天之后再来找我,到时用左手再重复一遍今天的步骤。”
女人话音落下,不再言语,意在送客。
“然…然后呢?”阿岚的声音,磕磕绊绊,战战兢兢。
半晌无言。
不见一丝阳光的老房,更加让人遍体生寒,阿岚缩了缩身子,用左手裹紧了身上薄薄的外套。
“然后么……”那女人又沉吟片刻,说道:“这缩肌膏需要重复六次,然后再每日抹另一种药膏,帮助肌肤恢复,六个月后,你的皮肤便可吹弹可破,貌美如花。”
“那么,这六个月之内,我是否可以正常工作生活?”阿岚渐渐稳住心神,对于自己的贸然前来,有点懊恼,决定问个清楚明白。
“六个月内不可见水,不可流泪,不可见光,不可食任何肉类,不可食油腻、生冷、海鲜。倘若你同时想要一个苗条的身体,这个时间需要延长到三年,这三年内,禁忌不可破。”女人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,听着有点疲累,仿佛说话也已经费劲了她的力气。
时间缓缓流逝,光线一点点暗下去,阿岚呆呆的站在屋内,忽然特别希望自己这是在做梦。
三年不见天日的日子,换一个完美的肉体,值得吗?
阿岚第一次对于自己曾经“不惜一切代价”的信念产生了怀疑。
“如果我现在后悔,还来得及吗?”阿岚看一眼惨不忍睹的右手,用尚且完整的左手摸一把自己身上的赘肉,咬咬牙,打起了退堂鼓。
“你自己说,不惜一切代价。”那女人的一侧嘴角轻轻翘了一下,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,“原来又是一个只想收获不想付出的女人。”
“我只是来的太冲动,对这一切全然不知。”阿岚为自己辩解。
“无所谓。”女人摆摆手,“来去自由,我这里,只留有缘人。”
“那…那我这…这脸和手……”阿岚喏喏的说到。
“不必担心,你只用了一次,且是最小的量,等我另外给你瓶药膏,回家每日涂抹,一周后即可正常,只是,这一周内不可见水,不可见光。”
女人话音刚落,阿岚就仿佛获得了新生,一颗心落在了肚子里。
颤颤巍巍接过那女人手中的药膏,阿岚不敢再看她那绝色容颜,踉踉跄跄奔出老屋。
“你可知,我已在这老屋,不见阳光六十余年,我这近百岁的躯体……还能遇到几个有缘人……”
隐隐约约,身后传来那女人的自言自语。
屋外,阳光灿烂,山景依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