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父亲出生于民国35年(1946年),那是二战结束后的第一年,也是中国解放战争的第一年。
他生长在齐鲁大地胶东半岛的一个商业重镇上,是家里的单传独子,爷爷、奶奶都是小生意人,在那个年代家里有好房、有良田、有骡马、有存款、有存粮、有生意,虽不是地主资本家的条件,却是丰衣足食的小富人家。
整个家庭的顶梁柱是奶奶,无论是从日本鬼子的铁蹄铮铮,军阀土匪的横行掠夺,还是生意场上的买卖往来,田间地头的耕耘收播,还是到新中国的建立,这个家庭都在奶奶的智慧呵护中平安生活着。奶奶经常说:“我虔诚地信佛,同时信八路最好,毛主席最好,共产党最好”。
父亲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,“一辈子不害人,毛主席最好”是他的信仰。时代的烙印同时也在父亲的成长岁月中,一个个地叠加上来。
1958年 “大跃进”运动、人民公社化运动(父亲12岁)
1966年 “文化大革命”开始(父亲20岁)
1971年 林彪反革命集团被粉碎(父亲25岁)
1976年 粉碎四人帮,“文化大革命”结束(父亲30岁)
1978年 改革开放(父亲32岁)
1997年7月1日 香港回归(父亲51岁)
父亲这一生几乎是在“革命斗争”中成长起来的,加上25岁就离异单身,开始了“闯关东”生活,更加重了他自己独特的“坚强耿直”个性。
他对人的好虽然纯真耿直,但是带着北方“黑土地的原始”,几乎让现代人无法接受,当他把自己认为是最好的东西送给别人时,其实内心也是舍不得的,但是他还是割舍了。
可是送出的态度却是给人以“强迫接受的压力”,谁不接收他还感觉你“不领情”,岂不知,现代人正在怀疑他的礼物“是否卫生”,更何况他的价值观下的礼物,并非别人喜欢之物。
随着父亲年龄的增长,和长年独居的生活,父亲的个性更加难以与现代人融合,历史的割刀不仅摧残着人的容貌,也在消磨着人的生机。
“老年疾病、脾气暴躁,需要看护”的问题非常严峻,我是他唯一的子女,照顾年老的父亲是责无旁贷的义务和传承。
于是,我把父亲从北方接来了湛江,我贤惠善良的妻子从此放下手里的所有工作,担负起了专职照顾老人的重担,让我腾出时间继续我的工作赚钱养家,这一照顾就是4年。
儿媳照顾一个性格特殊又暴躁的家公,期间的辛酸和委屈难以回首言说,但是这个中国传统的善良女人还是做到了,父亲每每说道起来时,没有任何不满之情。
岁月如梭,照顾老人更严峻的问题越来越多,父亲经常半夜起床扰得邻居不得安宁,邻居过来诉说时又是一场“战争”爆发了,父亲从来不惧战,而我和妻子却在后面躬着身子全力“灭火”,好话说尽赔礼道歉,再回头看父亲时,他却憨憨入睡。
父亲多次偷偷地溜出去迷路了,有时在菜市场,有时在大商超,有时倒在马路边,我好像“防火、防盗、防贼”一样严防死守,东堵西拦,可是又不能把他锁在家里。
即使是台风天他照样“潜逃”出去,风雨中我们夫妻到处“找爹”,找到后还被路人围观群骂“不孝之子没有看护好老人”。
每天洗澡对父亲来说就是天方夜谭,他根本不理会你的意见,认为太浪费水没必要。经过无数次地劝说,最后我妥协了,“好吧!你随便,不洗就不洗吧”
有天傍晚,父亲孤单地坐在椅子上发呆,样子非常可怜,我走了过去。
父亲:“我想回家。”
我:“湛江就是我们的家了。”
父亲:“趁着我还能走,让我回家吧!”
我:“回家谁照顾你?”
父亲:“家里土的气息好,祖先在那里。”
我:“给我点时间。”
父亲:“你们时间都很忙,不忙没有钱,可是我无聊。”
我:“… …”
我很惭愧地沉思了起来,父亲不缺吃穿,而是需要一个群体的陪伴。长久以来异地的陌生,已经给他制造了一个监狱式的孤独环境,而我却给不了他故乡的泥土气息。
于是我开始为父亲寻找“群体之家”,希望带给他一点快乐,有朋友提议“公园老人活动中心”,我让他尝试,结果不成功,又去了……,结果都是失败。
有一个朋友提议了解一下爱陪护湛江养老中心(湛江养老院),我的脑海里马上呈现出,很多老人被“隔离”在铁门之内的悲哀情景,立即拒绝了。
因为这在我的思想里那是“农村没有儿女的五保户老人”去的地方,我如果把父亲送去,岂不成为“不孝之子”吗?
朋友:“你是想给老人幸福还是想做个假孝子?”
我:“想做个给老人幸福的真孝子。”
朋友:“你做到了吗?只要能给老人幸福,孝子真假又何妨?你可以带老人去参观一下。”
于是征得父亲同意,我们到了爱陪护湛江养老中心,养老中心王经理热忱地接待了我们。奇迹就在这一刻出现了,父亲像个听话的孩子似的,在王经理的引领下参观了“养老中心”,当即表态要来这里住。
第二天所有体检和入住手续办理完毕,我在忐忑不安中把父亲留在了养老中心离开了,性格暴躁又有点老年痴呆的父亲能否适应?养老中心的工作人员都是小姑娘能有耐心吗?我做好了父亲在大骂中回来的一切心理准备,一天、二天、三天……
突然一天半夜1点33分,养老中心护士站的电话打了过来,我几乎是从床上弹跳起来,慌张地接了电话
养老中心:“您好!您是李增文的家属吗?”
我:“是是是是。”
养老中心:“现在你父亲正在大骂,所有人都被他吵醒了,并且现在正在砸门,希望您过来一下”
我:“姐姐!他不会伤人的,你不要怕,我知道他脾气暴躁,如果可以我早就请护工在家里照顾他了,就是因为你们养老中心的工作人员能力强,并且王经理更有能力说服他,所以我才送过去的……”
养老中心:“我们知道,但是通知你们家属老人的状况是我们的职责,我们会安抚好老人的,请您放心……”
我一夜未眠坐到天亮,我不敢去,怕父亲见了儿子来了时,骂人的声音更大。
我努力地克制并安慰自己“相信养老中心的优质服务”,一天、二天、三天,我实在无法继续安静下去了,第三天下午我如箭一般地飞奔到了养老中心父亲的房间,查看“案发现场”。
父亲正拄着手杖走出来。
父亲:“天冷了,记得给我送件衣服来,你坐一会儿不?”
我:“你好吗?有没有什么事?”
父亲:“没什么事,我要出去外面走走,你不坐就回去吧!”
我放心的离开了。
转眼五个月过去了,再看父亲比去养老中心生活之前,父亲气色红润了太多,走路更加有力了,烟也戒掉了,每天有工作人员辅助他洗澡,换衣服,卫生干净的换了一个人似的。
餐厅饭菜可口,工作人员面对大饭量的父亲也是照顾有加,每餐总是耐心微笑地说“阿叔!慢慢吃哦!吃完了还有”。
那种网传的养老院内“铁门窗户内向外张望的期盼眼神和辱骂大骂”这里没有,这里只有“浓浓的大爱和慈悲付出”。我忐忑的心一天天被养老中心的真情温暖并融化着。
突然,我的手机又接到了养老服务中心的紧急来电,刚刚放松了几个月的心,又提到了嗓子眼,“您好!您是李增文的家属吗?李增文现在一直呕吐不停,我们的医务工作人员已经给他诊断并用药,可是还是不停,现在需要紧急送往医院……”
快速、紧急、马上、立即,我在天旋地转中把父亲送进第一中医院,确诊“脑梗需要输液”,医生说:“幸好养老中心有专职医生和工作人员负责,处理及时”。
治疗结束,陪着父亲回到养老服务中心时,已经是深夜11点多了,中心内静悄悄的,老人们都入睡了,院内蟋蟀声声,白天忙碌没有体会的,园林式树木的清新之气和花香扑面而来,我想:怎么进门啊?夜深都入睡了。
我们刚到大楼门口,突然楼内的灯亮了,有个声音说:“阿叔!回来了?我们在等你”,原来是中心护理员一直没有睡觉,在等着父亲的回来。
一股被关怀的暖流涌上双目,眼眶湿润了。其实人与人之间很简单,只需一点就可以,那就是“一点真爱”。
父亲从车上走下来,一边走一边说“终于回家了,终于回家了,哈哈,到家了,到家了……”
我们夫妻俩看着远去的父亲,眼泪夺眶而出,无限感恩爱陪护湛江养老中心人的大爱付出
“终于回家了,终于回家了,哈哈,到家了,到家了……”
“终于回家了,终于回家了,哈哈,到家了,到家了……”
“终于回家了,终于回家了,哈哈,到家了,到家了……”
文 | 长者李增文家属 李延奎
图 | 养老中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