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涩的海风裹挟着血腥味灌入鼻腔,林寒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。他蹲伏在礁石阴影中,看着五艘黑帆船悄然靠岸。倭寇特有的月代头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。
"陈总旗果然没算错时辰。"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袖中滑出三枚淬毒柳叶镖。十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突然在眼前闪现——母亲将他和妹妹塞进地窖时染血的双手,东厂缇骑冷眼旁观时绣春刀上的蟠龙纹。
海浪拍岸声中,三十余名倭寇已摸上码头。领头的独眼浪人抽出太刀,刀身映出镇海卫瞭望塔上昏黄的灯火。林寒知道,那里本该有六名岗哨。
"咻!"
破空声起,三枚柳叶镖精准没入浪人咽喉。尸体倒地声惊起海鸥,林寒如鬼魅般掠出,青冥剑在月光下划出七道残影。这是他自创的"北斗葬",专门对付结阵的倭寇。
惨叫声被涛声吞没。当最后一个倭寇捂着喷血的脖颈倒下,林寒的粗布衣已浸透鲜血。他蹲下身,用刀尖挑开浪人衣襟,一枚刻着樱花纹的铜牌落入掌心。
"果然又是伊贺流。"他冷笑,突然瞳孔骤缩。铜牌背面赫然烙着东厂的火漆印,那朵残缺的梅花与十年前缇骑铠甲上的徽记分毫不差。
瞭望塔方向传来脚步声,林寒闪身隐入阴影。五名镇海卫官兵举着火把走来,领头的正是陈总旗。这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白天还在校场大骂倭寇该死,此刻却对着满地尸体露出笑容。
"林兄弟好身手。"陈总旗踢了踢浪人的尸体,"按老规矩,首级归你领赏,货物我们三七分账。"
林寒低头作揖,垂下的眼眸里寒芒闪烁。三年来,他故意让这个贪官以为自己只是个要钱不要命的江湖客。青冥剑突然发出细微颤鸣,他心头一凛——有人正在用先天高手的灵识探查此地。
"陈大人,这批倭刀似乎..."他故意露出腰间玉佩。陈总旗的呼吸陡然粗重,这正是当年东厂千户苦苦追寻之物。暗处传来衣袂破空声,林寒嘴角勾起冷笑。今夜,该收网了。
咸湿的海雾突然凝固在空中,林寒后颈寒毛倒竖。青冥剑自主震颤着弹出三寸,剑鞘与剑身摩擦出点点火星。这是《青冥剑诀》示警——至少是先天境高手的气机锁定。
"好一招借刀杀人。"沙哑的声音从礁石顶端传来,黑袍老者负手而立,绣着金线的蟒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。林寒认得这种制式,东厂十二掌刑千户的飞鱼服,本该在京城坐镇的大人物。
陈总旗突然惨叫,七窍中钻出黑雾,转眼化作枯骨。林寒瞳孔微缩,这是东厂秘传的"蚀骨毒瘴",看来对方是要灭口。
"把玉佩交给老夫,允你全尸。"老者踏空而下,脚下礁石无声化作齑粉。先天境独有的威压如潮水涌来,林寒指节发白,靴底陷入砂石半寸。
十年前雨夜浮现眼前,同样的威压曾让他跪倒在地。但此刻丹田处玉佩突然发烫,一缕清凉气息直冲天灵。青冥剑发出龙吟,竟自行斩破威压牢笼。
"哦?"老者首次露出惊容,枯瘦手掌凌空抓下。滔天黑雾凝成鬼爪,所过之处砂石崩裂。这正是东厂绝学"幽冥鬼手",三年前曾一招击杀少林达摩院首座。
林寒不退反进,剑锋划出玄奥轨迹。七道残影结成北斗,却非刺向鬼爪,而是斩向三丈外看似空无一物的礁石裂隙。剑光没入瞬间,海上惊雷炸响。
"轰!"
碗口粗的雷霆劈在剑尖,青冥剑霎时化作湛蓝光刃。这正是《青冥剑诀》第七重"引雷式",需借天地之威方能使出。鬼爪与雷剑相撞,刺目光芒照亮整片海滩。
老者暴退十丈,黑袍焦黑大半。林寒虎口崩裂,却借着反震之力掠向海面。五艘倭船突然燃起大火,二十道黑影从船舱跃出——正是他暗中培养的"寒鸦"死士。
"好!好!好!"老者怒极反笑,周身黑雾凝成实质,"没想到杂役房藏着条恶蛟。"
滔天黑雾中浮现万千鬼面,先天境全力施为竟引动天象异变。暴雨倾盆而下,林寒抹去嘴角血迹,突然将玉佩按在剑柄凹槽。青冥剑爆发出刺目青光,剑身浮现出星图纹路。
"你可知这是郑和船队的牵星盘?"林寒的声音混着雷声传来,"当年三宝太监留下的海图,可不止能找到琉球。"
老者身形剧震,鬼面雾气出现刹那凝滞。林寒等的就是这瞬息破绽,剑锋引着未散的雷霆刺入黑雾。海天之间亮起一道璀璨光柱,百里外都可见这道通天剑芒。
林寒的剑锋贴着鬼面瘴气擦出三尺火花,东厂千户枯槁的面容在雷光中忽明忽暗。两人足尖点着浪尖飞退,身后炸起的水柱裹着破碎的倭船残骸,在暴雨中化作万千暗器。
"咔嚓!"
青冥剑突然传来细微裂响,林寒心头剧震。强行引动天雷的反噬比预想中更快,右臂经脉已有七处灼伤。他借着浪涛翻涌的轰鸣低喝:"寒鸦归巢!"
二十道黑影闻声暴退,却在掠过燃烧的倭船时突然折返。死士们撕开胸前皮甲,露出绑满火雷的躯体。老者瞳孔骤缩,周身黑雾暴涨,却见林寒剑尖轻挑,玉佩中射出一道青光。
"郑和船队的牵星术,千户大人可识得?"
青光在空中交织成二十八宿星图,竟将方圆百丈化作囚笼。这是林寒在武夷山古墓闭关三年参透的秘术,以星辰之力暂锁天地元气。老者催动的黑雾撞上星幕,如冰雪遇沸油般消融。
二十具火雷之躯在此时炸开,琉球进贡的猛火油遇水不灭,竟在海面燃起冲天火墙。老者怒啸震散雨幕,黑袍下飞出十二柄淬毒袖剑,却见林寒早已遁入火海。
"大人可知,三日前福州府送来八百里加急?" 林寒的声音自烈焰中飘忽不定,"倭寇屠了长乐盐场,可那盐引账册上...盖的可是您掌管的勘合印。"
老者身形微滞,袖剑轨迹偏了半寸。这瞬间的破绽被星图捕捉,青光如锁链缠住他右脚。林寒等的就是此刻,青冥剑带着残余雷光破空而至,剑锋未至,先天剑气已撕裂老者胸前飞鱼补子。
"嗤——"
剑刃入肉三寸却再难推进,老者枯瘦手掌死死钳住剑身,黑血顺着剑槽腐蚀精钢。林寒突然松手弃剑,袖中滑出锈迹斑斑的鱼叉——正是十年前父亲刺鱼用的那柄。
"杀你,当用林家铁器。"
鱼叉贯入胸膛的瞬间,海上飓风骤起。老者难以置信地低头,看着伤口处蔓延的冰晶。这是寒鸦死士从极北之地寻来的玄冰铁,专破先天罡气。
星图囚笼突然收缩,将垂死的老者扯向燃烧的倭船。林寒凌空接住坠落的玉佩,瞥见内侧新浮现的爪哇海图。身后传来惊天爆响,冲击波掀飞他束发的草绳,露出额角那道蜈蚣状旧疤。
黎明时分,镇海卫点将台上,林寒捧着东厂千户焦黑的腰牌单膝跪地。指挥使陆炳的描金战靴停在眼前,这位嘉靖帝奶兄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:"昨夜雷火烧毁倭船五艘,林总旗功不可没。"
"卑职不敢贪功,全赖陈总旗...陈总旗他..."林寒肩头微颤,恰到好处地让袖中密信露出一角。陆炳眼中精芒闪过,玄铁护腕突然压住他咽喉:"本官倒想知道,已故陈总旗房中搜出的勘合印,怎会盖着司礼监的批红?"
校场杀机骤起,林寒却望向东南方海面。三艘悬挂日月旗的巨舰刺破晨雾,桅杆上猎猎作响的"泉州市舶司"旌旗让他瞳孔微缩——该来的终于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