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巴车里闹哄哄

       文/建安山翁

        A县开往B县的中巴车，在盘山公路上小心翼翼地行驶着。这条公路不知是哪些年月修建的了，路面坑坑洼洼，高低不平，弯道也特别多。乘客们坐在车里总是偏来倒去，身子忽而上蹿、忽而下跌、忽而被甩到左边，还来不及调正坐姿，又突然被甩到右边……

       车箱内坐满乘客，乘长途车给大家带来疲倦，多数人都在昏昏欲睡。靠车门一边纵排单座，正数第三座上坐着一个头发蓬松、浓眉大眼、满嘴胡须的黑脸大汉，头枕靠背椅，在闭目养神。他背后坐着一位戴眼镜的大姐，穿着得体，看去精明能干，正面向窗外，在观赏秋天的景色。车门对面纵排双座，驾驶座背后坐着一男一女，两人相互对话时你啊我的，分明是一对夫妻。女人靠车窗坐，毫无倦意，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；男人斜坐在过道旁，精神振作，不时左右扭头打量全车人。

       已是深秋季节，天气阴冷阴冷的，山山水水躲到浓雾后面，看去朦朦胧胧，恰似戴上了薄薄的面纱。中巴车拐一个急弯时，突然一个急刹车将熟睡的婴儿惊醒，小孩的哭声吵醒了全车人。女人见状赶紧从背包里拿出奶瓶和奶粉，和奶水给小孩喝。她照料小孩的全过程，被黑脸大汉摄入了眼帘。女人摇晃几下奶水，把瓶嘴塞进婴儿口里，可小孩两眼盯着妈妈的面孔，不吸奶水，一个劲地哇哇大哭。女人使出浑身解数去哄，但孩子依然哭个不停。看着周围人不和谐的目光，男人站起身向大家拱手连连说对不起。孩子哭得越来越大声，黑脸大汉终于忍不住大声吼道：“我耳朵都快被吵聋了！你们能不能赶快哄一下，让他莫再哭了！”

       “大哥，孩子哭，我们不是不哄，是没法哄啊！”男人和风细雨地向黑脸大汉解释。

       “没法哄？没法哄就有理由吵得全车不安宁了？你们没长脚，不会下车去走路？”

       “我说你这个人跟孩子较什么劲啊！孩子他要哭，我们能控制得了吗？你没小的时候，你小时候不会哭？”

       “我小时候哭，我小时候哭是在车上哭？我小时候哭吵着你呐？”

       黑脸大汉的一番话，怼得男人哑口无言。孩子的妈妈很会事，连忙向黑脸大汉表示歉意。说孩子可能是饿了，平时也不会哭得这么凶的，要请伯伯多多谅解！

       “谅解？”黑脸大汉两眼瞪着女人说，“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，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照料孩子的妈妈，今天真算是开眼界了！”

       夫妻俩身后坐着一位慈眉善眼的老大爷，微笑着相劝黑脸大汉：“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，能体谅就互相体谅一点吧！何必去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呢！”紧接着又回头对孩子的爸爸说：“孩子饿了就给他喂点吃的吧，这样一直哭也不是一个事啊！”男人无奈地对老大爷说：“我媳妇奶水少，孩子又不爱喝奶粉水，今天实在是没有办法了。”黑脸大汉听后很是无语，只得拉开衣领遮住耳朵继续睡觉，但却把眼睛睁开一条缝，冷冷地盯着这对夫妇的所作所为。孩子越来越哭得凶，夫妻俩怕吵着全车人，只好请司机提前停车，说剩下的路他们走着过去。可就在夫妻俩抱着孩子快走到车门口时，黑脸大汉突然站起身堵住车门说：“你们想走没有那么容易，要赔钱！”

       男人惊讶地问道：“赔钱！赔什么钱？”

       “精神损失费！你娃娃吵着我睡觉了。”

       “你想讹诈？你这是白肉上生疔，是违法行为——你晓得不？”

       “我白肉上生疔又怎样？你两口子不赔钱，走得脱算跳蚤！”

       黑脸大汉蛮不讲理。尽管夫妻俩竭力辩解，他还是不依不饶，非要补偿不可。他后座的眼镜大姐说万分不行就打电话报警，请警察来解决。女人不想把事情闹大，掏出两百元钱递给黑脸大汉，想息事宁人。“你打发叫花子？”黑脸大汉嫌女人给的钱少，伸出两个手指头一比：“至少要两千，少一文都免谈！”他的苛刻要求惹怒了全车人，大家叽叽咕咕地指责他不通人性，是畜生！随后有两位旅客主动上前帮夫妇俩的忙，连拉带劝黑脸大汉让路。可他根本不听劝，并使出全身蛮劲，推得那两人东倒西歪。此时车厢内娃娃啼哭、大人吵闹，嘈杂声不绝于耳。眼镜大姐看场面控制不住了，立即打电话报了警。见有人报了警，夫妻俩似乎不想跟蛮不讲理的人较真，走上前同黑脸大汉拉拉扯扯，要强行下车。可黑脸大汉就像一头发怒的雄狮，死死堵住车门，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走！

       就在这时，一辆警车开了过来，两位警察登上中巴车。全车人都指责黑脸大汉无理取闹敲诈钱财，请求警察把他抓起来。警察听后要求三人出示证件，黑脸大汉老老实实交出身份证。可轮到夫妻俩时，他们却磨蹭了半天也拿不出证件。女人让警察帮忙抱着孩子，说自己好去翻找身份证。可没想到下一秒，她竟干脆把小孩丢给警察，拉着丈夫慌忙往车下跑。警察看出这两个家伙不是好人，一个飞步跳下车，抓住两人并上了手铐。全车人都看傻眼了，同时也明白过来是回什么事。大家都下车去看热闹，在警察的盘问下，黑脸大汉终于说出实情：原来他被孩子吵醒后，无意间看到女人为了使孩子熟睡，和奶粉水时竟往奶水里加安眠药，而且用的水还是横躺在地板上别人喝剩的矿泉水。他想世间哪会有这样对待孩子的妈妈？这两人很有可能是拐犯，但因为自己没有执法权，为了顺利抓住坏人，他只好无理取闹激怒全车人，想让乘客帮忙报警。直到警察到来将二人抓捕，他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……警察紧紧握住黑脸大汉的手，夸奖他有勇有谋，避免了小孩全家险些遭受骨肉分离所带来的痛苦，并代表孩子的父母对他表示感谢！随后黑脸大汉走到警车前，先冷漠地看了一眼那对双手被拷着的人贩子，心想你两口子落到如此下场，活该！接着他又来到孩子的面前，孩子望着黑脸大汉，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，似乎在感谢这位好心的叔叔。

       警车开走后，旅客们重新坐上中巴车。此时的黑脸大汉令全车人刮目相看，大家都对其投去敬佩的目光。车内有人针对这件事深有体会地说：在现实生活中，有时候我们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；真相往往善于包装，我们千万别让迷雾蒙蔽了自己的双眼。大家仿佛都在思考此观点蕴含的人生哲理，车厢里鸦雀无声，又恢复了祥和与宁静。

        2024年10月18日于昆明市湖畔之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