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姓贺,加贝贺,我都7、80了。我这人是怕热闹,上级叫我去敬老院哩,我看那儿人老多,着急,不中,俺兄弟在栾川,我去住两天,嫌聒噪,回来了。这儿是老房子,门口有地,底下村里头,公家给我盖得还有两间平房,平常我要是不在这儿,就是在底下……”
贺六大爷除了耳朵有些背以外,身体还算健康,一个人住在大山深处,外面是峰峦叠嶂,里面是一个叫老龙窝的山凹,翻过去山,那边是一座座更大的山……
近日,来到栾川县狮子庙镇的一条山谷,沿着公路走到尽头,发现路边的半坡上有一座孤零零的房子,门开着,一只小狗汪汪叫着,表示这儿有人居住。
远远看到一人一狗,坐在门口的石崖头上,大爷孤独地抽着烟袋,看我们走近,才收了起来。
相对集中的村子在下方一公里处,老人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儿?我们准备走上去和大爷聊聊。
看到来人,大爷拉着手,询问来这里做什么的,才知道老人有些耳背。
老人的耳朵是年轻时候修公路,放炮噪音太大,导致很早就听不清楚了。对于家里来了客人,大爷显得格外热情,与他所说自己怕人多热闹有些格格不入。
“我摘得有木耳呀,你有没有?咱山里才有的野生木耳,这是年丝年【去年】砍了一棵树,今年长出来的新木耳,这木耳好,不用种,不过得伏哩天砍那些栗木才有,不是伏哩天砍的树不会长……”
告诉大爷,我们不要,大爷有些扭捏地说:“要吧,闹不着。【意思是没有毒】”连忙改口说家里有,大爷才说:“你要说有了,我就真不给你了。当年的好吃,放时间长了也不好吃。”
贺大爷原来居住在几里外的山顶上,他现在住的地方,是村里曾经的小学校,只有两间房屋。随着乡村人员流失,逐渐衰败,这几间房子被贺大爷买了下来,一间做了厨房,一间做了卧室。
搬出来凳子,大爷又想起什么,回到卧室,拿出来几个苹果,一脸严肃的非要作者品尝他购买的苹果。
“我是五保户,再加上养老金,一年一万多块钱,身体差不多,还能种点地,钱花不完。别看咱这儿偏僻,卖菜的、卖粮食的也经常来,生活上没有啥困难。村里有班车,隔天发车去街上【指镇里】,想吃啥买不来了,去着也可快。”
贺大爷兄弟比较多,父母给他取名也较为随便,因为他排行老六,就叫了贺六。村里人都说贺大爷脾气怪,一辈子不会占人便宜,说话直来直去,这种性格也导致他没有找到女人。
“你看你这娃子,咋镇捣蛋哩,叫你吃饭你不吃,叫你拿木耳你不要,给你苹果你不吃,拿个相机照照照,照照又能会肚子饱。”对于拿出来的苹果,大爷态度很强硬的塞在作者和同伴手里。
“吃吧,没下药,能吃……”说完,就像小孩儿一样爽朗的笑了。
跟大爷商量着,让抽着烟袋,拍张照,贺大爷做出了令人惊讶的动作:紧紧捂着烟袋,身子快速左右扭动,说:“不叫照,不叫照么,瞎老汉儿了,照那弄啥哩……”
给他看放在栗木桩上的苹果,贺大爷拍着肩膀说:“不叫你照,你可照上了,我给它抠出来,给苹果扣烂……”嘴上说着“狠毒”的话,看着自己那张近照,却脸上挂满了笑意:“你看看,老不中了,一抵脑【头】白毛意儿,不中了……”
领着作者看了他买的大米、面粉、小米、蔬菜,大爷说:“快晌午了,你在这儿坐,我给你们做饭。你想吃啥?我都会做。”
早上的锅还没有刷,锅里泡着水,贺大爷告诉作者:山里人吃饭没早晚,早上饭其实刚吃过,他自己的生活习惯是饿了就做饭吃,不饿就干点活,或者上坡上捡点木柴。
车上还有两个被罩,准备留给贺大爷,大爷拉着说啥不让进屋。
大爷说:“我不能要,咱俩是第一回见面,我也不认识你,你也不认识我,我给你苹果是咱家里有,吃不完都坏了。你这一个被罩,少说得30,多了得7、80,太贵重了,我不能要……”
离开的时候,告诉大爷:回镇上洗了照片,再来送给他。大爷又一次晃着肩膀,撒娇一般说:“不要不要,这么远哩,不叫你来回跑。你再来了我藏到坡上,你寻不着……”
贺大爷带着小狗,一直送到我们上车,扒着车窗说:“再来了,我给你刨点土豆,我种好些土豆,我独孤元【一个人】吃不完,你替我吃点儿……”
山里人朴实,深山区的老人们更是无比善良,然而像贺大爷一样,只允许陌生人接受自己的馈赠,反而拒绝别人恩惠的老人,也真的很少见。
乡村行走6年多以来,那些真正穷困而善良的山里老人们,连送给他们的物品都不接受,反而是陪他(她)们聊聊天,说说话,他们就觉得很开心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