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：商业人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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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是因为商超数量少的缘故，1月12日北三县发布全员居家隔离观察的当天下午，大白菜的超市价格最高到了九块多钱一斤。2月14日，大年初三，我想吃一顿白灼大虾，寻遍超市和菜市场，只有一个水产摊位正常营业，大虾的价格是80块钱一斤。

作者：张霞

壹

2月11日，除夕这一天的下午，朋友小杨来电，说是给我写了幅春联。

取来一看，果然文艺。横批是：烟酒没瘾；上联是：我沉在杯底等待；下联是：等待你一饮而尽。小杨不忘补上一句：就让我们过一个醉生梦死的春节吧！

一语成谶，2021年的春节，我和小杨等人醉醺醺的过完了整个除夕夜。原因无它，就地过年的我们实在找不到其它消遣了。

小杨名校出身，说好听一点是时下最流行的斜杠青年，做过民谣歌手、拍过地下电影、出版过诗集。听上去轰轰烈烈，但直白一点，小杨是一位收入不稳定的北漂文艺青年。为节省开支，他一直居住北三县之一的大厂县。

2020年，在小杨的介绍下，我也从北京的东四环搬到了房租便宜的大厂，成为一名环京通勤人员。

大厂在北三县中面积最小，下辖5个乡镇，人口12万+，但因为距离北京东部城区国贸等地只有三十公里左右，与北京通州只有一桥之隔的祁各庄镇，外来人口也达到了12万。我和小杨便居住于祁各庄镇上。

环京通勤的辛酸就不多赘述了。更无奈的是，2021年，河北发生了疫情。

河北的疫情大致从2021年1月初开始，集中在石家庄、邢台两市。北三县虽与石家庄和邢台在地理位置上相距甚远，但也执行了较为严格的疫情防控政策：

1月12日起，北三县实行全员7天居家隔离+核酸检测。

1月27日，北京市发布了河北省低风险地区以及环京地区通勤区域进京政策，要求1月28日到3月15日期间，环京通勤人员（包含北三县）每天去往北京方向需准备好三大证明：工作证明+居住证明+14日内核酸检测阴性证明（近期首次通勤的须72小时内核酸检测阴性证明）。

再加上春运期间，跨省返回农村地区的返乡人员，需要7日内有效的新冠病毒核酸检测阴性结果以及进行14天居家健康监测。

2021年春节，北三县通勤人员返乡过年，难了！以我为例，如果想从北三县回到山东农村老家，须得进京乘坐火车，要受通勤进京政策和跨省返乡政策两重限制，回程亦是如是。团圆成本可谓是颇高。

因此，我和小杨这样的外省人员不得不在祁各庄镇上就地过年。然而这个年，过得可真叫一言难尽。

贰

首先是因为配套设施不够齐全。

祁各庄镇和大厂县城相距8.3公里，下辖20个行政村，以出产“洼子”西瓜和森林资源丰富闻明。换一句话说，这里曾是一片树林和庄稼地。

祁各庄镇周边颇为荒凉。

2010年左右，大厂县开始在祁各庄镇打造潮白新城。在北三县的三大产业带中，大厂潮白河区域是按照第三条产业带来规划的，目标是培育以文化旅游、文化创意、休闲农业、健康养老等为主的休闲型特色小城镇。生态规划方面，大厂县外包给了地产商华夏幸福。

近5年，因“通州与北三县协同发展规划”的原因，潮白新城的发展停滞不前。与此同时，作为曾经的全国十强房企，华夏幸福正处于债务危机之中，截止目前到期债务高达千亿。其董事长王学文半个月前，做了次内部讲话，表示是内部原因导致公司走到这一步，比如“错判环京房地产形势、前期扩张太激进”。

我所居住的小区就属潮白新城，是华夏幸福的地产项目。目前缺少商业、医疗及路网配套。最近的电影院，距离小区13.8公里；最近的二甲医院大厂县人民医院，距离小区15公里；最近的地铁站，距离小区12公里；甚至想吃一顿肯德基或者麦当劳也要分别跑上14公里或是3.9公里。

小区附近只有一家超市，置办年货需要赶集。

置办年货的难度由此可想而知——小区周边只有一家两层的超市、一个菜市场和一个可买卖小商品的集市。为凑齐除夕夜制作甜点的的食材和工具，我先是跑了一趟县城，又去了一趟燕郊，最后还是靠网购才算选到可心的奶酪和黄油。

食材难觅之外，物价也颇为离奇。或是因为商超数量少的缘故，1月12日北三县发布全员居家隔离观察的当天下午，大白菜的超市价格最高到了九块多钱一斤。2月14日，大年初三，我想吃一顿白灼大虾，寻遍超市和菜市场，只有一个水产摊位正常营业，大虾的价格是80块钱一斤。

隔离期间，大厂县大白菜卖到9块多钱一斤。

买到已是幸运。年29，朋友小杨去县城置办家用电器，拖拖拉拉傍晚六点半才赶到，大中电器和苏宁电器竟然关门了！

就连自由散漫、拒绝上班的小杨，都不由哀怨：996背后才是新商业文明啊！在新商业文明中，还会是朝九晚五吗?

当然，春节最重要的是年味儿，而非年货。从确定原地过年那一天，我和小杨就开始策划召集朋友一起搭伴守岁。

祁各庄镇上的外省人员基本分为两类，一类是我这样在北京工作的通勤人员，一类是小杨这样的文艺从业者。我同楼层福建夫妇、做核酸检测认识的隔壁楼邻居都属第一类。至于小杨的朋友那就五花八门了，据说有华晨宇的演出和声、贾樟柯的助手、民谣歌手、画廊策展人等等，总之也是一群回不了家的京漂青年。

最终，我们7位职业、来历各不相同的邻居，从下午2点开始，一起在“华晨宇和声”家准备了一顿年夜饭。

就地过年的朋友搭伴守岁。

有意思的是，这顿年夜饭跨越了不同的时间。福建夫妻中的丈夫是一名社区医生，在一桥之隔的通州上班，下午5点他匆忙吃了几口，赶到对岸值班；新媒体从业人员的我，因晚8点要推送稿件，年夜饭提前在了晚6点；老马、小杨和策展人的年夜饭则持续了整个通宵。至于最早一顿，发生在下午2点半，是给我们上门送货的快递员，他的年夜饭被工作早早的提前了。

这或许就是现代人的生活节奏，并不能拥有完整的时间或乡愁。但重要的是，我们都企图通过什么，寻找一些人生中的仪式感。比如饭桌上的特产，有哈尔滨的大红肠、福建的柑橘、山东的煎饼、大连的扇贝和裙带菜——老家寄来的特产，也是缓解乡愁的重要方式。

因北三县禁止烟花燃放，大厂的新年是在一片寂静无声中度过的。在央视春晚的背景声中，喝了几杯白酒的小杨，流下了眼泪，他开始想象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起过春节的画面，和爸爸妈妈坐在一起吃饭，成为他酒醉后的一道执念。

但一通视频通话，很快打消了他这个执念。电话那头，小杨的父母又开始齐齐催促：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？

其实，人人都知道，生活不会因为过年就变得万事亨通，我们所处的也并非广告片中的理想家庭。春节期间的家族相聚，大到纷争宿怨，小到攀比争风，甚至是红包的推让，很难一直保持设想中的欢乐气氛。

半醉的小杨忍不住幽默了一把：幸好原地过年，免去了亲戚催婚。

但酒醒之后，我和小杨又忍不住幽怨了。幽怨春节期间，朋友圈里北京就地过年的小伙伴可以到合生汇里通宵K歌，结伴逛故宫，前往大悦城的轰趴馆……而人在祁各庄镇上的我们，听闻到的最大的八卦却是——附近小区有人违规燃放烟花爆竹，被依法查处。

节后的大厂县街道上颇为冷清。

甚至吐槽《唐人街探案3》是烂片的朋友圈，也让人幽怨。看烂片，在北三县也是难得的一种新年娱乐啊。可惜打不到从镇上去县城的出租车。